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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狐妪
更新时间:2017-03-13| 阅读权限:游客 | 会员币:0枫币|章节字数:2097 |繁简切换:
[白话文]狐妪
 乐部掌管敬神祭祀之事,虽是皇帝巡行各地,乐官也总要随从其行,因为要对巡行时所经过的名山大川并当地的古代帝王和圣贤遗迹迸行祭祀。满族官员某公,为太常礼乐之官,位居赞礼郎,六品官秩。辛未年皇帝巡视南方,某公与同署的三人,都随行候用。随驾回朝,来到济上,晚上宿于民家。借寓的人家也是一户巨族,住宅宽敞。其中一排很大的厅堂,门户紧锁,不让住客。某公问主人是什么缘故,答道:“里面住着仙子,不敢去打扰。”问是什么仙子,实为狐精。某公与同僚听后都哈哈大笑。当时正好是初夏的下旬,天气温热,难以忍耐,他们看到这排厅堂高大凉爽,竟然不听主人的话,破门而入。一看,虽然没有床铺帷帐,但房间装饰精洁,心里便很高兴。主人又再三苦苦劝阻,仍不听从。他们叫仆人借来几张闲置的床榻,在厅堂里搭好,于是就在堂中赌钱饮酒,直到喝得醺醺大醉才去睡觉。其中两个人有点害怕,心里惴惴不安,借口畏惧暑气,将卧具铺放在堂外的过道上,只有某公与另一同事,安然上床,一个睡在中庭,一个息在西侧。因为厅堂从结构上一共可分成五间,实际上划为正厅和东、西两侧三处。
 某公睡到半夜,酒力微醒,忽然感到睡的床榻摇摇晃晃,自己身体也在震动。开始他也不太在意,后来床忽然从地上升起,这才大惊。一看,有四个人,长得身材短小,身穿青衣,各自抓着一只床脚,用力抬举,床渐渐升高,几乎与屋梁一般齐。某公非常害怕,暗暗忍耐,不叫出声来。不一会儿,上升至屋顶。屋顶的槅都是用木板制成,月光之下,涂在板上的油漆红里透亮,某公的面孔与屋顶柜隔,还不到一寸。他正在担心抬床的人松开手,而他们嘁嘁喳喳,果然在商量将床摔下去。屋高几十尺,从上面摔下去其后果令人担忧。正当他仓皇失措之际,突然看见屋上有一个小房间,豁然敞开。里面有一个老婆子,年纪大约六十岁,银白的头发盘着高高的发髻,身穿褐色衣衫,挂着念珠,露出半个身子,正望着某公发笑。她赶紧斥责那些人:“孩儿们不要恶作剧!他们各位都随从天子来到这里,风尘仆仆,十分累劳。快把床放回原处去,难道一个晚上也不能忍耐吗?”四人听了她的话,不敢违背,床渐渐下降,离屋顶渐远,好一会儿,才回到原处。某公感觉到床已经落地,仅穿一条裤子,来不及再寻衣服,光着脚往外奔,出了门即大声呼喊。两位同事及仆人们都被惊醒,急忙起床询问,某公向他们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汗流浃背。众人听了都开怀大笑。不一会儿,睡在西侧的那人也奔出来高声喊叫。大家一看,他的面孔涂满浓墨,像面目狰狞的恶鬼,更加为之捧腹绝倒。让他讲讲自已的遭遇,则也是老婆子为他制止了四个人的恶作剧。老婆子旁边有一位少女,露出很生气的样子,于是用手掌在他脸上打了一下,只觉得淋漓如浆,没想到全是墨汁。说话时他自已用衣服擦拭,惊魂初定,转面为笑。他们赶紧吩咐仆人举着灯火到厅堂里去,将床榻搬到外面。刚刚休息了一会,天色已亮,便整装而行,也不再与主入相见,怀着惭愧的心情离开了。
 某公回到京城,常常向别人谈起此事,而且还说:“不是凭借皇上的威灵,那一下肯定摔得不轻。”
 外史氏说:陈蕃设床以接待徐孺,没有听说客人来了反而将床悬吊起来的。狐儿怠漫客人,而且还想将客人从屋顶摔下去,无礼竞到了如此地步!全靠老婆子用几句话平息了事端,不至于得罪嘉宾,可以称得上是一位贤良的母亲,足以与“剪发留宾”的陶侃母亲一起传之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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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妪
  乐部掌祠祭之事,虽巡狩而亦扈从,盖亦以所过山川,并古帝先师之祀焉。旗员某公,职隶太常,号曰赞礼郎,六品秩也。辛未大驾南巡,公与同署三人皆备其选,随驾回銮抵济上。暮宿于民家,其居停亦巨族,宅第轩敞,有厅事五楹,扃之不以寓客。公问焉,则答曰:“有仙居之,无敢扰。”叩其踪迹,实狐耳,公与僚友皆大噱。时正清和下旬,天气喧热,殊不可耐,以其庭屋高爽,竟不听主人言,破扉而入。视之,虽无床幔,装饰精洁,乃大悦。主人力阻再四,究不见从,呼仆假悬榻数张,并设于内,相与呼卢浮白,尽醉而卧。其二人胆少怯,不安于中,托言畏暑,陈卧具于庑下。惟公与一友,宴然就枕,一眠于中庭,一栖于西侧,盖其屋五,区而为三故也。公寝至夜分,酒力微醒,忽觉卧榻摇摇,肢体震撼。初亦不甚介意,已而床忽自起,乃大骇。睨之,有四人侏儒,短小青衣,各执床之一足,以力举之。积渐而高,几与屋梁相埒。公大惧,隐忍不言。无何,上抵屋顶。其槅均以板制成,月光之下,丹臒灿然,面之相去,其间不能以寸。公方虑舁者释手,而细语嘈杂,果商所以扑之。屋高数仞,陨越实为可忧。正仓惶间,俄见屋上有小间,豁然洞开,中一妪,年可六旬,高髻白发,衣褐色衫,挂念珠,半露其身,视公而笑。亟叱曰:“儿辈勿恶作剧!诸公皆从天子至此,风尘鞅掌者速诣故处,宁一夕亦不可忍耶?”四人闻其言,无敢违逆。榻渐低,去上渐远,良久始复其故。公觉榻已至地,仅著一裤,不及觅衣,白足而奔出。出户即大呼,两友及仆辈皆惊寤,急起询之。公为具言其状,汗流浃背,众皆大笑。未几,西侧卧者亦奔出,大呼,众视之,面涂浓墨如厉鬼,益为捧腹。令其自白,则亦妪为戒止,妪侧一少女,色殊忿忿,因以掌击其面,淋漓如浆,初不意其为墨也。语次以衣自拭,惊定而笑。亟命仆掌火以入,移榻于外。甫少憩,天已达旦,遂束装而行,亦不复见主人,怀惭自去。公归,每举以告人,且曰:“非藉圣主威灵,吃跌当不小。”
  外史氏曰:陈蕃设榻,以待徐孺,未闻既至反悬之者。狐儿慢客,且欲扑之,无礼一至于此!赖妪以片言解纷,不至获罪于嘉客,可称贤母。足与陶公堂上之老,并垂不朽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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