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雨夜，我又一次醉醺醺地晚归，没有带伞，头发和衣服变得湿漉漉插播的。已是初冬，风有些刺骨，我不可遏制地发抖，上下牙齿打着架。
在一棵树下喘气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小纸箱，里面有个瑟瑟发抖的小黑团，原来是只小猫咪，我摸了摸它已经被打湿的皮毛，压抑已久的泪终于涌出：“可怜的小家伙，你也被抛弃了？”它瑟缩着，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吟叫。这柔弱无助的叫声抓住了我的心，我抱起了纸箱，踉跄着走回去。
回到家，我拿来了牛奶和香肠，它嗅嗅却不吃，冲我柔柔地吟叫。我心慌地想，也许它还不会吃东西。我立刻在社区BBS上发了个帖子：“救救小猫宝宝”。不到一分钟，有个网名“猫天使”的人回复，说自己有喂小猫的微型工具，而其所住的公寓楼与我相隔不到50米，猫天使告诉我：三分钟后见！
不久，门铃果然响起，我打开门，却愣住，门外是个个子高高的俊朗青年，我原以为胸怀万千柔情的人，定是个如水的女孩儿。
他自我介绍，我是林海。我将惊讶的表情换成微笑，我说，我是五月。
林海挑着眉：“MAY？”这个音节让我心一痛，似乎又听到了另一个男声时而欢快，时而深情地唤我：“MAY，MAY”。我冲他摇头：“不，我叫五月。”
林海将一只藤制猫舍递给我说：“给噜噜的。”我愣住：“噜噜？”林海一笑：“是我刚为它起的名字，我这个救命恩人应该获得起名的专利权吧？”
林海拿出了一根细皮管，中间有个气泵样的装置，顶端连了个橡胶奶嘴，他将奶嘴放到猫咪嘴里，满意地看着贪婪啜吸着牛奶的噜噜：“一个月后，它就可以吃猫粮了。”
我向他称谢，林海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五月，你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你现在是噜噜的妈妈了啊！”我的脸一下红透了，捂着嘴巴后退了一步。看到我的表情，林海笑了，很爽朗，真是个阳光灿烂的大男孩。
送走林海，安顿好噜噜，我把自己丢到床上，沉沉睡去。也许是醉酒加淋雨的缘故，我一夜噩梦不断，全是楚天的影子：他温柔拥我入怀，他拉着我的手向我求婚，接着却是他尴尬的声音：MAY，她怀孕了……
从梦中哭醒，已是阳光普照，我突然想起噜噜。我一跃而起，阳光下它正在猫舍里探头探脑，冲着我伸出了小小爪子。我抱起噜噜，给它喂牛奶，陪它玩耍，一个上午不知不觉过去，原来一个人的日子也可以不再难挨。我亲亲噜噜：“亲爱的，我是妈妈，从此你不再寒冷，而我不再寂寞。”
门外响起了一阵大笑：“五月，你在作诗吗？”是林海，他连声音都带着阳光的味道：“我来看看噜噜。”
我开了门，林海提了只猫笼走进来，里面是只大虎斑猫。他放它出来，拉起它的爪子：“来，杨玉环，给噜噜和五月打个招呼。”
我失笑：“杨玉环？”“是啊，看它肥嘟嘟的样子，是个胖美人呢！”
我做了午饭，款待林海和杨玉环。林海一边咂嘴巴，一边夸张地说：“五月，难道你是职业厨师吗？”我笑，笑着笑着脸色就暗下来——我的厨艺是六年来在楚天挑剔的味觉下练就的，而他却为了另外一个女孩抛弃了我。
林海转移了话题，讲了许多杨玉环的笑话，我却越来越心不在焉。林海向我告辞，送他出门的时候，他认真地跟我说：“五月，你笑起来很好看，只是笑得太少。”这句话让我一个人愣在门前，立了很久。
噜噜一天一天长大了，我的生活因它变得很忙碌，很久没再去过酒巴。太阳很好的周末，我会约着林海，一起去小区的花园走走。在草坪上，我放开噜噜，林海放开杨玉环，看它们在松软的草地上摸爬滚打。
渐渐地，我和林海熟如老友，一天，他跟我讲起了他的童年。
林海十几岁时父母就去世了，他跟奶奶相依为命。奶奶很爱猫，一口气养了五只。然而，有一天街坊进行“灭鼠”活动，几只小猫误食了带毒的食物，那天一下就有四只猫痛苦地死去了。奶奶心疼万分，竟然一病不起，去世时将剩的那只猫郑重托给17岁的林海。说到这里，林海的声音有些低沉：“从此我就跟它相依为命了，对我来说，它就是我的亲人……”
我听得怦然心动，很想抱住林海，给他温暖，可我没有动，却抱过了噜噜。“噜噜真幸运，它再有个爸爸的话就更幸福了！”林海说完，目光炯炯地直视着我。我却转过身，假装没有听懂。
两个月后的一天，我下班回家，意外地看到门开着，楚天正坐在沙发上，脸色憔悴地吸着烟。“MAY，我回来了。”楚天说，那个女孩并没有怀孕，骗他是想让我们分手。而在三个月的琐碎生活中，他越来越觉得她并不适合他。他眼睛里含着泪：“我想回到你身边，从此一心一意陪你，MAY，你要原谅我，难道我们六年的感情，不能让你谅解我三个月的荒唐么？”
看着楚天的泪，我无言。噜噜跑过来偎着我的腿，喵喵叫着，我看了一下表，起身去给它弄吃的，楚天乘机就把行李箱提到了卧室。
这时门铃响起，林海的声音叫着：“噜噜，爸爸来看你了！”楚天的笑容僵住。我开了门，林海进来看到楚天，也愣住。
楚天已恢复往常神情，笑容满面地打招呼：“MAY，快请客人坐下啊。”像个热情周到的男主人。林海拿了一包猫粮放在桌子上，然后，逃也似地快步走出去。楚天转过头看着我，嘴角有丝嘲弄的笑意：“噜噜的爸爸？那你就是妈妈唤，想不到我离开三个月，你已经开始新生活了！”我不理他，独自去书房睡，却辗转反侧，一夜无眠。夜半，有噜噜的叫声传来，我开始想念林海。
第二天清早，我发现噜噜被转移到了阳台上，它在寒风中正瑟瑟发抖，我立即把它裹在我的外套里，跑去责问楚天：“为什么把噜噜丢到外面？”
楚天打个哈欠：“晚上它都要吵死了，把它丢掉好了，养宠物最麻烦。”
我冷着脸看他。我想起了林海深夜来为噜噜喂奶的情景，想起了林海趴在草地上跟猫咪们戏耍的情景，想起了林海一手抱着噜噜，一手抱着杨玉环，冲我大笑的情景，我忽然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
我开始收拾衣服用品，楚天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他不相信多年来一切以他为中心，曾哭着哀求他不要离开的我，会有主动离他而去的一天。
我一手拖着行李，一手拎着猫舍，去敲林海的门。
林海打开门，看到我们，上来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我流着眼泪：“你愿意收留我们两个吗？”林海脸上浮现一个大大的笑容，轮流地亲着我们两个：“噜噜真是只无敌幸运猫，它有五月妈妈，还有林海爸爸，天下还有比它更幸福的猫咪吗？”

文/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