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听得此言，得之脸上微微变了颜色。
    “这并不是个秘密。”得之笑得很职业，但心中已经警铃大作，她不是在意别人提起过去，而是害怕有人利用这段过去。
    殷其雷替她拉开车门，“谁没订过一两次婚？”
    得之穿着白色短外套，头发披散在肩膀上，一张脸白得近乎透明，因为没有化妆，所以看起来与往日不太相同，眼睛在灯光的映衬下愈发的灵动，像是有流光闪动。
    殷其雷的目光不由得深了几分，她在他面前从不示弱，让他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这样的女子，对他来说，是前所未有。
    车里面暖气很足，让得之觉得很温暖，音响里面诺拉?琼斯的歌声婉转悠扬，带着丝丝的感伤。
    Spinning, laughing,dancing,to her f*orite song,a little girl with nothing wrong,is all ,and she''ll sing her song to anyone,that comes along…
    好像流水一样，流进她心里面，浇灌那朵已经在里面枯萎了很久的花。
    她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很轻易地被这些不经意的东西打动，她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十几岁，那时候，真的是天真得可耻。
    殷其雷一直没有开口，她也不想说话，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僵持得有点暧昧。终于还是殷其雷先打破了僵局，“有没有人对你说，你很特别？”
    她迅速转过头看他，微微翘起嘴角，单单这一个动作，就让殷其雷的心漏跳了一拍，只听她懒洋洋地说：“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说过了，我这种类型，整个CBD还没有个几千名？”得之像是来了兴致，“殷其雷，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执著？”
    他动了下眉毛，“从来没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原来是这样，他这样的类型，怕是只能让别人为他执著，一班女子为他打破头，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只是微笑着作壁上观，搞不好还会抱怨，怎么这么久还不见胜利者站出来。
    他带她去的是一间主题餐厅，菜名全是电影名字，服务生穿得好像是场记，上菜时大喊“开卖啦”。得之觉得新奇，像个孩子似的笑，殷其雷微扯起嘴角，“只有这个地方适合我们一起讨论小白。”
    得之觉得窘，脸有点烫，“小白，小白一直是我的最爱。”说完又觉得不妥当，好像是在变相表白，“千寻的一家我都很喜欢。”
    “白爱着她。”殷其雷轻轻啜了一口酒，“小白肯定是爱着千寻的。”
    “也许，也只有爱着一个人才能那样平和、隐忍、坚持，像一个天使，在需要的时候总是及时出现，救我们于水火。”
    “原来你还相信爱情。”他挑起眉，露出一个玩味的笑。
    “难道你不相信？”得之反问，但是答案她已经明了。
    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飘起了雪，一片片好像羽绒，落在人脸上迅速融化，无尽缠绵。得之觉得这样的夜晚浪漫无比，就算跟这么个危险人物在一起，还是轻松写意居多，回去的路上不由得开口问：“殷其雷，为什么是我？”
    他装作用力思索的样子，“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如果你知道，请你告诉我。”
    一时间两人之间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融化开了，一派轻松，得之的一些防备也微微松动。不过是这样一个人，就算有这样那样的目的，他会坚持多久？
    到公寓楼门口的时候，得之远远看见那部熟悉的车子停在那里，车灯亮着，黑暗中像是蓄势待发的猛兽，心下大惊。

    第七章（2）
    殷其雷送得之下车，果然看见卫家齐就在车子的阴影里，他甚至感觉到他的目光射在自己身上，仿佛要将他的身体烧出一个洞。那样的眼神他很熟悉，让他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忍不住先问候道：“卫先生，没想到是你。”
    卫家齐几步走到他们身旁，对殷其雷微微颔首，“殷先生，感谢你送得之回来。”
    殷其雷也笑，“保护女士是男人的责任，难道二少不这么认为？”
    “的确是，所以我要特别感谢你。”卫家齐明明是在笑，可是眼里流露出的居然是杀气。
    得之感觉这俩男人之间的气场太强，连雪都要燃烧起来了，好在殷其雷迅速告辞，不然，怕是她得收拾残局了。不过话说回来，卫家齐真真比当年更加有王者气度，那个眼神，让人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一切的一切他都胜券在握。
    一如当年的样子。
    不知道他在外面站了多久，肩上落了几片雪花，得之下意识地想把雪花拂去，却又忽然发现这不是个好的选择，手尴尬地落在半空，被他捉住。轻柔却饱含力量，她有点控制不住，“卫家齐，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忘了东西在我这里，我想我应该还给你。”
    天，叶得之最近怎么老是丢三落四？
    “卫家齐，我没有丢东西，我也没有想要跟你重新开始的意思。”她感觉自己有点崩溃，有点欲盖弥彰。
    “不需要重新开始，我想，有些事情在我们之间根本没有结束，想结束也结束不了。”
    雪越下越大，簌簌落下，天空隐隐泛着橘红，像一张巨大的网，将这城市密密围住，不留一丝空隙。两个人不知道在雪地里站了多久，寒意一点点从脚底渗上来。她不知道这样算不算狭路相逢，终究逃不过，还是要遇见，还是要走这一遭。
    某一刻，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卫家齐有点陌生，不是记忆中的样子，虽然依旧是高大挺拔，可现在的他强势得令人无法拒绝，她几乎就要相信了，相信这一切并没有结束。有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缓缓化开，好似一滴晶莹的泪，他用手抚过她的眼角，她微微发抖。
    她忽然不知所措起来，“我丢了什么东西？”
    他却说：“我等了你这么久，不请我上去喝杯茶？”
    她看到他车子上面的积雪，又看看他的脸，有些心软，她知道她应该拒绝，可是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这样的雪夜里清晰无比，“好吧。”
    得之从来没有觉得电梯是这样的狭窄，随便移动身体好像都会触碰到他，感觉到他强烈的存在感，心跟着电梯的数字一起跳动，9……10……11……12……电梯门终于打开，她呼出一口气，再待下去她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因为缺少氧气而窒息。
    房间暖气很足，但是总感觉到一丝冷清，得之把所有的灯都打开，走到厨房泡茶，对着身后的人说：“我只有薄荷茶。”
    “你喜欢加玫瑰花。”
    她的手停顿下来，“是，我不知道沙漠里面还有那么鲜艳的花朵，香气馥郁，跟普洱一起有种特殊的味道。”
    得之将茶放到他的面前，他已经把大衣脱下来，随手放在沙发上，“得之，你忘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卫家齐摊开手，她的那枚“连理”就在他的手心，腻如凝脂，闪着别样的光彩，“我在车上发现的，得之，你还是这么不小心。”
    昨晚，昨晚穿上礼服才想起玉佩还在脖子上，随手摘下来放在大衣口袋里，也许是在他吻她的时候……具体的原因让她的脖子都微微泛红，整个人好像都烧了起来。伸手接过玉佩，玉身依旧温润，可见刚才他一直握在手里，她还能感觉到他的体温，让她想念。
    卫家齐端着茶杯站起身来，看着她放在客厅的照片，不经意地说：“美华酒店那个广告片做得很好，‘旅行的意义’，连爷爷都很喜欢。”
    得之惊异，“你？”
    “我怎么会知道？因为美华酒店恰好是卫氏旗下的产业。”
    卫家齐眼神平静，好像这件事稀松平常。美华酒店的形象片当时竞争激烈，她最后脱颖而出，当年在业界是一个传奇，从此，行家们都对叶得之另眼相看。
    原来如此。
    她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那样定定地看着他。原来他一直在远处看着她，原来她不是一个人，曾经有他的目光陪伴。
    “得之，我也一直想要回到那里，我只要你知道这一点。”卫家齐语气笃定。
    见她沉默不语，他声音便柔和下来，“时间不早，你该休息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得之觉得深深的无力。曾经骗自己已经忘记了，可是现在她发现，根本没有忘记，她记得，一直深深地记得，在心里，在身体深处不知名的角落。
    随手打开电视，午夜场在演那部《我和春天有个约会》。她十几岁的时候很喜欢那片子，美好浪漫的青春岁月，有两情相悦，也有黯然离别。美好的日子仿佛一个恍惚就闪过去，再也捉不住，只剩下满腹愁肠，无从说起。等到繁华过去，才语带哀怨地说，原来，我们离春天那么远。
    得之不知不觉睡着了，桌上的茶一点点凉下来，雪还在下，满室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