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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咖啡店里邂逅小至(1)
更新时间:2010-01-06| 阅读权限:游客 | 会员币:0枫币|章节字数:4232 |繁简切换:
我是乔。这一年春天,我在上海。

    每天在家里写作,同时为数家杂志撰稿,写专栏。让每个字产生反映精神,兑现物质的价值。说来这应是我唯一的谋生技能,收入虽不稳定,但维持生存尚可。

    这种生活在旁人的眼里,也许过于随性及缺乏安全感。但对一个长年没有稳定工作且不愿在人群里出没的女子来说,就好象是潜伏在海底的鱼。有的在几百米,有的在几千米,冷暖自知,如此而已。

    我是一个生性自由散漫的女子。或者换个角度来说,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所谓自私的标准是:只按照自己的本性生活。放纵自己不好的习惯:比如长时间睡觉,去附近的酒吧买醉。沉溺于香烟和对虚无的对抗。神情困顿,装束邋遢。常常席地而坐,咧着嘴巴放肆大笑。有时候过份敏感,所以显得和很多关系格格不入。但对身边的人和事没有太多计较。

    不计较与其说是宽容,不如说在大部分的时间里,我对这一切并无兴趣。我漠视除自己关注和重视之外的一切感觉和现象。不太容易付出。有享受孤独的需求。

    也许这一切特性注定了我只能选择写作。我喜欢它能让我采取合理的方式逃避某种现实和喧嚣。虽然感觉中,被长期性抑郁症所困扰的人才会从事这种职业。

    4月上海依然寒冷,但能够感觉到春天循序渐进。

    有时在某一个下午,突然有心情。坐公车出去观望城市的春天。坐最后一排空荡荡的位置,把脚搁到舒服的角度。当车子慢腾腾地行进在因为修路而交通堵塞的马路上,就可以悠闲地欣赏窗外的春光和艳丽女子。平静的午后。陈旧的欧式洋楼。晒满衣服的院子。露台的一角开出粉红色的蔷薇。梧桐树的绿色叶片闪烁着阳光。路边英俊的法国男人,在阳光下面微微眯起眼睛,脸上有茫然而天真的神情。

    我的快乐都是微小的事情。就像以前曾经喜欢过的一个日本乐队的名字。它叫EVERY  LITTLE  THING。细节是组成幸福的理由。喜欢简单生活。做喜欢的事情。住在喜欢的城市里。最好还能遭遇到喜欢的天气,喜欢的男人和女人。任何一件事情,只要心甘情愿,总是能够变得简单。不会有任何复杂的借口和理由。

    这是我信奉的生活原则。

    小至出现的那个下午,是个晴天。上海春天的阴冷常常会持续很长时间,在某些时候几乎足够让人丧失对生活的美好希望。可是那天的阳光非常好。金色的阳光似乎能穿越胸膛,抚摸到僵硬的心脏。如同一次重生。

    小至说,我们去买DVD。很好的阳光就闪烁在她的头发上。她的头发很凌乱,潦草的,略显褐色,像一大把松软的晒干的海草。一点点化妆也无的女子,穿一件灰黑的棉大衣。里面是黑色的厚棉T恤,手腕上系一根红丝线。她穿的很少。然后习惯耸起肩膀做萧瑟的样子。微笑的时候眼睛和唇角有甜美的弧度。平淡年轻的面容似乎能散发出熏衣草般的清香味道。

    我说,你喜欢什么片子。

    太多了,说不清楚。我对它们没有喜欢或不喜欢的选择。演员有JEREMY  IRONS。喜欢他的眼神,像圣经里面的故事。

    什么意思?

    隐晦,湿搭搭的。

    他最近好象有张新片子对吧。

    对。《卡夫卡》。可以去找找。

    不奇怪她和我有相同的爱好。虽然JEREMY  IRONS看过去只是一个孤僻的男人。有着英国人常有的狭窄的瘦脸。鼻翼两侧深长的纹路,一直延伸到唇角。在东方的命相书里,这样的纹路代表着痛苦的隐忍,称之为法令纹。

    网上查阅的资料:13岁寄读于谢尔蓬的一所学校。早先立志当一名兽医,可后来读了大量戏剧书籍,认为舞台更适合于他。来到布里斯托尔,加入老维克剧院,跟彼得.奥图尔一起演出。1971年进军伦敦,先是在街头演出,后在舞台与荧屏上献艺。七十年代后期,开始成名。

    雨水绵绵的城市,长年不见阳光。每一棵树都会滋生出潮湿的霉菌。他在夜色的大街上神情潦倒地独自行走。神经质的美感。手指修长,脸色苍白。在主演的电影里,大部分都容易陷入病态的畸恋。他是喜欢纵身扑入的人,虽然姿态优雅,依然常常溃败到底。他的情欲是黑夜中的潮水,汹涌盲目,但是并不肮脏。只是那种无声的绝望。一丝丝,一缕缕地,从他的皮肤,他的头发,他手指散发出来。渗透在空气里。消失在时间里。

    我们收集他所有的片子。《蝴蝶君》,《洛丽塔》,《爱情重伤》,《命运的逆转》,《中国匣子》……然后在我的租住屋里,一边喝威士忌加冰配奶酪,一边看至深夜。

    相信喜欢他的女人会有很多。那些心里有阴影的女人,看着他的眼神,会觉得满足。就好象一间阴暗的屋子里。它不是盲人般的黑暗。它是阴暗。安全的,小心翼翼的收藏起自己的欲望。也许这就是区别。多一点就变成了恐惧。少一点就丧失了秘密。我想,我和小至就是这样难以控制自己的女子。

    我在上海并未认识太多有趣的女子。我的生活范围非常狭小,基本上是租住房附近的街区,包括酒吧,电影院,四川菜餐馆,24小时营业的小超市,花店,音像店……我不知道人与人之间是否需要紧密的接触,像那些有事没事就碰到一起的人。

    他们也许是一些非常害怕寂寞的人。需要感知彼此皮肤的温度和气味的包围,这样可以不用面对心脏上的破洞。而我觉得,朋友应该是该需要划分的,并且根据这种需要彼此采取合适的方式。比如有些朋友专门用来聊天,你就不要去向他借钱。有些朋友只可以一起做爱,你就把灵魂和身体的距离划分得干净。容易伤害别人和自己的,总是对距离的边缘模糊不清的人。

    去参加过几次所谓的派对。地点大部分是选择在五星级酒店,女主人也总是有着某种时尚的身份,然后拉一个大商家做赞助。去的人要提供名片,可见这种活动渗透了势利的潜伏因子。一屋子衣着光鲜的情色男女,身份有金融,广告,出版,网络,贸易等各界人士。200平方左右的大厅,白衣的伺应生托着放满酒杯的大托盘来回穿梭,请来的乐队在现场演奏,还有主持人在台上插诨打科。很多人在握手,拥抱,亲吻。某个瞬间你会有一个错觉,以为自己出现在某部场景不是搭得太地道的电影里。

    我欣赏那种穿梭自如的女子,因为她们是上海洋化风情的代表。英语流利,眼神清晰。看得清楚自己的未来和值得笑脸相对的人。这些身材高挑,艳光四射的美女,大冬天穿短袖的织锦缎旗袍,裹流苏纯羊毛披肩围巾,却赤足穿一双镶水钻的细高跟凉鞋。肤色胜雪,软语呢哝。有精致的妆容和无懈可击的优雅笑容。

    身份暧昧。也许白天出入高级百货公司和位于高尚地段的写字楼。或者白天睡觉,晚上苏醒,夜夜狂欢在DISCO和酒吧。她们是真正的时髦女子,享受物质操纵生活从不迟疑和犹豫。虽然有时候也显得无所适从,脸上有因为渴望占有愈多而愈脆弱的表情。

    剩下的就是一些无聊的人,站在一边抽烟喝酒或发呆。大部分是些自得其乐的男人,对自己的孤独不感觉可耻,坐一会儿,然后沉默地离开。

    我和那些男人应属同类。只喜欢独自拿一杯酒,挑一盘子杏仁甜点,然后找个僻静的角落,陷在沙发上旁若无人地穷吃。即兴的发挥不是我的强项。我的预热很慢。感情需要很大的安全感才能活泼地施展。所以在陌生人面前我容易麻木不仁。

    我想那应该不是拘谨。我很少对人感兴趣。没有欲望只能说是麻木不仁。

    租住的房子以前是西区资本家的聚集地。现在已经没落。高大的落叶法国梧桐。红色尖顶的洋楼。精致的凸窗有发暗的镂花麻布窗纱。斑驳的露台铁栏杆和大片草地的花园。马路空空荡荡。这是一条被殖民文化冲刷的街。它符合我的漂泊感。失去了故乡。

    路上常看到一个牵着蝴蝶犬的寂寞女子。涂着鲜红的唇膏,薄薄的丝袜,穿着高跟鞋,每天下午三点必定在附近散步。这里有许多富商买了公寓给漂亮的年轻女孩居住。那些眼神流转的烟花一般的女子渐渐变成为慵懒的散步者。

    租的是很破旧的老式公寓楼。虽然如此,每月租金仍非常昂贵。

    走廊的墙面全部剥落。到处堆积邻居的破烂家什:潮湿的拖把和衣服,枯萎的盆景,废弃的破铜烂铁。空气里有一股灰尘的陈旧味道。

    穿越窄小的走廊,打开门。小块褐色柚木拼起来的地板。墙壁和天花板采用早已经过时的墙纸,暗黄醉红的碎花图案因为时间弥久亦不再显得张扬。木头的双人床,抽屉橱。衣橱的长镜子略显模糊。玻璃窗映射进来阳光,让寂静的房间流动某种沉醉的气息。面积很小,简单干净。卫生间的白瓷砖微微泛黄。浴缸边上有一盆绿色小仙人球,也许是上任房客留下的。

    房东给钥匙的时候问我是否会在这里长住。自然给予她肯定的答复,虽然在上海我租房子的频率是每三个月换一个地方。搬进去被子,衣服,10多瓶香水,一台笔记本电脑,一张用木相框镶着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12岁时候的黑白照片,露出雪白牙齿的笑容。天真无邪。我总是奢望留不住时间但能留住人性深处的一部分纯真。这就是自以为是。

    遇见小至之前,我一直在写作。闭门不出,只打叫外卖的电话。比萨饼店,炸鸡店,小四川餐馆,解决一日三餐和夜宵。我的朋友很少。对男人很难产生爱情。短期理想是能够赚到足够的钱去印度和老挝。写一个长篇。拍一部电影。长期理想是可以某天突然地消失。短暂的瞬间,漫长的永远。

    有时候我会什么都不做。那通常是我写不出一个字痛苦万状或刚领到稿费踌躇满志的时候。

    中午11点左右起床。先到附近的咖啡店喝咖啡,然后去音像店搜集盗版影碟,或者只是在空气污浊的大街上走来走去。像任何一个没有工作四处晃荡的人,竭尽所能地消磨时间。

    喜欢电影,但已经很久没有去电影院。少年的时候,看电影还算是比较时尚的休闲方式。常常和同学一起逃下午的课,去小电影院看外国片。记忆中那是一座偏僻而阴暗的白色房子。放映厅很小,墙壁刷成绿色,墙面上有黯黄的雨迹。壁灯华丽而俗气。座位不常清洗,在黑暗中散发出恶劣的头发和汗水的气味。总是有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但它会一整个下午放上四,五部影碟,可以看到日本和欧美最新的一些片子。当然也有很老的黑白旧片子。

    我热爱电影里那些绮丽诡异的镜头和台词。这使我感觉自己是一个对现实有太多不满的人。所以拿着大杯可乐大筒黄油爆米花在电影院里醉生梦死。放什么影片,在哪里放以及放多久对我已经不重要。因为到了散场的时候,我经常是怀着微微的羞耻感在黑暗中入睡。

    常去的酒吧在住家附近。老板是个身份不明的中年男人,比我大11岁。7年前从英国回到上海。

    他叫森。他的酒吧叫布鲁。我想谐音应该是英文的BLUE。但里面看起来一点也不愤怒或颓废。干净极了。是那种沧桑之后的恬淡。原木做的吧台,是森亲自做木工并涂漆。同样手工制作的还有白色棉纸糊起来的灯笼,以及米黄的苎麻桌布。喜欢马蹄莲,总是用一大玻璃瓶的清水养着它们。那种洁白的欲开不开的花朵,没有香味却枯萎的很快。

    森通常穿着一件白色棉布的衬衣站在吧台后面。一边亲自招呼客人,一边在吧台后面飞快地擦玻璃杯子。他倾听很多人的故事,却从不透露自己的往事。

    只放意大利歌剧。轻得像要断了一样的声音,明亮而凄怅的歌声在隐约处如水般流动。在一整面的墙壁上,有一缸热带鱼。有时候他会推荐从欧洲旅行带回来的威士忌,白兰地和葡萄酒。大部分来自一些偏远的风景优美的小镇,农家自己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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