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驴友”很顽皮

2003年8月的一天，朱迅声像往常一样，登陆他经常关注的新偶像“驴友”网站，见到了那个很有意思的帖子。写帖子的是个刚回国的女留学生，网名“渔芽草”。她化身一条小鱼，在蔚蓝色的网页里畅游着，时不时吐出一串气泡：“请各位‘驴友’介绍一些内地的旅游胜地”，“招募游伴，异性优先！”
朱迅声觉得这个网页很特别，随即跟帖。一聊才知道“渔芽草”是学平面设计的。“我愿做你的游伴，可以吗？”“OK！”对方给了一个金色的笑脸。
来自贵阳贫困山区的朱迅声勤奋刻苦，但命运偏偏与他作对，从北京一所知名高校毕业后3年，便被查出了患有再生障碍性贫血。他在一家大型网站做编辑，老总很欣赏他的乐观向上，特许他只上半天班。顽强的朱迅声边工作边治疗，可骨髓配型一直希望渺茫。半年来，他已有3次重症昏迷抢救的经历了。清楚地意识到生命进入倒计时的他唯有一个愿望，就是游遍祖国山河。
眼前“渔芽草”的热情邀请正中朱迅声心怀：如果在最后的日子里，有一个快乐的游伴相陪，也是件惬意的事。朱迅声拨通了“渔芽草”的电话。电话里的女声很悦耳，朱迅声介绍了内地著名景点的特色，还如数家珍地把积累的旅途经验道了出来，立刻赢得了对方的好感。“渔芽草”也坦率地告诉他，自己叫项宇菲，是个留日归来的大学生，现借住在北京姑妈家。
短短几个小时，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不过朱迅声隐瞒了自己是个病人的情况——作为男人，我有保护女伴的义务，怎能让人家为我担心？
刚刚化疗完，朱迅声给项宇菲打电话：“我们26日动身吧，过了夏天就不好去西藏了。”两人约定天安门广场见面，他终于看到了项宇菲灿烂的笑容。
怕自己体力吃不消，更不想让游伴担心，原本计划在北京游玩3天，朱迅声突然建议尽快去九寨沟。两人来到美丽的人间仙境，项宇菲兴奋至极，朱迅声却感觉步子越来越沉重，处于低烧状态的他被连日来的奔波耗尽了体能。
夜暮时分，他们来到一个藏族村寨，朱迅声支起了两顶帐篷。此时天已转冷，着凉的朱迅声发起了高烧。各自钻进帐篷才几分钟，项宁菲就听见另一帐篷内的异样声音。她冲进去，看到朱迅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表情异常痛苦。朱迅声露出凄凉而内疚的笑容：“‘渔芽’，能借你的肩膀靠一靠吗？”项宇菲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没有像一般人那样表现出恐惧，而是安静地走过去，把朱迅声抱在怀里。她的怀抱很温暖，这份暖意给了朱迅声勇气，他断续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项宇菲听着，泪水如成串的珠子滚落。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后半夜，朱迅声奇迹般地退烧了。项宇菲紧紧抓住朱迅声的胳膊：“你不能这样折磨自己，我不会让你死去的……”

    为了生命，我们下山去

此时的项宇菲像个统帅千军的大将，果断中止了这次旅行。天一放亮，便雇了村民把朱迅声送到山下去。她把旅行装备全部寄存在藏民家，却把朱迅声心爱的相机挂在脖子上。她知道这些记录美好时光的照片对于病中的朱迅声多么重要。
当地的医疗设施非常简陋，项宇菲心急如焚，第3天就陪同朱迅声登上了返京的飞机。飞机上的朱迅声时常昏迷，有一阵他清醒过来，在包里摸索半天掏出一沓钱：“给你添麻烦了。”项宇菲生气地回答：“这样的机缘，人生能有几回？以后别提钱的事了”。大概意识到语气重了，她又补了一句，“你是个好人，热情又有才华，不会有事的。”大滴的泪水从朱迅声眼角滑落。
朱迅声住进了北京大学第三医院。因他体内的白细胞数在上升，医生建议输血。项宇菲当即撸起袖子：“我是O型血，输我的吧。”200CC鲜血输入了朱迅声体内，很快，他就沉沉睡去了。
而这边，项宇菲的姑妈不住地追问她，这个男人是你的朋友吗？他家里人呢？项宇菲紧闭双唇，什么也没说。因为朱迅声曾告诉她，父母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不能计他们白白操心。那一夜，项宇菲一直留守在病房。
翌日清晨，医院来催入院费用，项宇菲只得回家去取。等她一脸汗水赶回来，朱迅声又熟睡了。枕边放着一个本子，上面写着几句英文诗：“实在是说不清楚／你何时潜入我的心湖／生命中那次悄然的偶遇／让血液中燃烧起爱的情焰……”项宇菲的心房猛烈震颤起来，悄悄把本子放回了原处。可她抽手时不小心碰到输液管，朱迅声被惊醒了。一向伶牙俐齿的项宇菲，顿时羞红了脸。
朱迅声苍白的面颊、消瘦的身体让项宇菲有了痛彻心腑的牵挂。她主动和海内外的朋友、老师联系寻找适合配型的骨髓。项宇菲有个朋友在济南军区部队医学院供职，听到消息后说：“我们部队那么多人，肯定会找到配型。”
9个月后的一天，济南果然传来了好消息。“迅声，你有救了，有救了！”项宇菲止不住兴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朱迅声深陷的眼窝焕发出光彩：“‘渔芽’，如果病好了，我一定对你说出心里话。”
2004年7月20日，骨髓移植手术非常成功，朱迅声获得了第二次生命！

    命中的“渔芽”无法相守

朱迅声痊愈出院，回到了正常生活中。此时，他和项宇菲已经爱得很深了。来年3月，项宇菲在北京某广告公司找到一份工作，朱迅声两次复查结果也很好，二人沉浸在对新生活的憧憬中。“我们再存些钱就去西藏，旅行结婚，我要拍下我最美丽的新娘。”
到达布达拉宫的那一天，项宁菲兴奋得像个孩子，跑啊，跳啊，高高的日头晒得她脸庞通红。“迅声，我爱你。”她大声的呼喊在空中回荡。
7月30日，两人按照线路来到了藏北草原，这里是中国著名的五大牧场之一，空旷、辽阔、幽静的牧场内成群的黑颈鹤、盘羊、棕熊穿梭不息。项宇菲狂奔着扑向无垠的草地，朱迅声拿着DV，把女友陶醉痴狂的神情摄入其中。
不料当晚野地露宿时，项宇菲突然发起高烧来，来势凶猛！朱迅声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坚定地对女友说：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我也不能让你死去！
由于地处偏僻，翌日下午项宇菲才被辗转送到附近医院抢救，医生初步判断她感染了动物身上的一种病毒。第4天早上，在拉萨市医院，项宇菲的生命体征已经显弱，肺部感染、呼吸困难、肾脏衰竭等症状全部显现了出来。
第6天，项宇菲紧紧靠在男友的怀里，低语：“迅声，其实我也很不幸福，从小父母离异，我觉得自已就像一株小草，在风中飘摇。可是既然活着，为什么要不快乐呢？不能陪伴你了，‘渔芽’要说抱歉，但答应我，你今后每一天都要过得开心……”在朱迅声悲痛的呼唤声中，项宇菲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最终朱迅声从痛苦中站了起来，他把自己和项宇菲相识以来拍摄的照片全部整理出来，放在自己的个人网页上，作为永久纪念。网页上有一条欢快的小鱼在畅游，时不时吐出一串串气泡。扉页的右下方有一行小字——献给最美丽的妻子：渔芽。
　

文/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