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当有一天,我看到你因为失恋,变得不是特别爱笑;你赖床,不再欢快地要求洗碗;你有时怅然若失,心不在焉,我就知道,你正经历着一场成长。
这场成长很残酷,无人能够替代你的痛苦。这不像是你跌落在导油管里或是做阑尾手术,是可以看到,可以预防的。不不不,爱情这东西,必须亲身经历,知道它的温柔和残酷,你才会真的长大。我觉得,你们这一代,谁也无法躲避爱情的伤;你们所经受的诱惑和考验,是我们的一千倍。
你外公是一个很严苛,也很辛劳的人。我们敬重他,努力分担家务,直到各自成家立业。你的两个舅舅先结婚了,然后是你大姨,接着该是我。他们给我介绍了一个男孩,家境挺好。男孩来过家里,人不难看,还骑着一辆当时很稀罕、很时髦的“凤凰”牌自行车。
他们说好第二天去男孩家走动走动,看看对方的家底,回来后双方没什么异议,这门亲事就定下了。那天晚上,我支支吾吾,求你两个舅舅代我向外公外婆坦白,这门亲事我不想定。我不能告诉他们,那时,我偷偷喜欢上了插队在生产队的知青小蒋。
幸运的是,你外公看了我几眼,什么都没说,就回房休息了。第二天一早,他就顶着寒风,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去退了那门亲事。看着外面的脚印,我心里莫名地感动。如今,我已不记得小蒋的样子,却一直记得那场大雪,以及大雪中一个尊重女儿意愿的父亲。
可以说,你外公帮助我保全了人生部分的尊严。我没有像那个时代的很多女孩那样,嫁给一个并不了解的男人,而是在后来,遇到你爸。
你爸年轻时,做过一阵子篾匠。做到你外公家时,我负责做饭做点心,并给他当下手。我们日久生情,后来大家都看出端倪,我们俩的婚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我怀孕的那段时间,正和你爸一起复习考大学,家里的积蓄几乎为零。一次,外公家送了一担大麦过来,我叫你爸去粜麦子。当时的麦子是20元钱一担,你爸回来后,交给我15元钱和一斤新鲜的桃子。当时,我的眼泪就下来了。因为怀孕嘴馋,我向你爸提过一次想吃桃子,没想到他真的会用四分之一担麦子去换。如果说,非要对你找男朋友有什么要求的话,我觉得愿意对你付出,是第一位的。一个男人愿意慷慨地对你,是你一生的幸福。
说到这里,我终于有勇气来说说你的问题,那个令你伤心的前男友。
我记得他叫小鹏。小鹏和你的故事有点儿俗套。用你的话说,他是移情别恋,爱上了一个“富二代”千金。我看到你房间里有《不想长大》的歌词:他去到另一个城堡,吻另一张嘴。说的也许就是这种事。
女儿,你爸现在是一个中学教师,这得多谢他当年的努力。当然,你妈妈也没落后很多,现在是小学老师。我们并不十分富有,但生活也不至于太拮据。这些你都知道,但你需要知道的,还有以下几件事:第一,你恐怕已经没有机会成为“富二代”千金了,因为你爸妈不买彩票,也不炒股,更不赌博;第二,即使没有第三者出现,两个人也未必能长久,爱情是复杂的工程,从我个人的经历来看,基本上玄乎到命中注定的地步;第三,既然他选择放弃你,你就要尊重他——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尤其是当他认为那个选择会对他更有好处的时候。
最近电视台在播《蜗居》,妈妈没事的时候也看看。网上说,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喜欢那个找了情人的宋思明,因为他又成熟又有风度又多金,还对那个女孩儿拥有真感情。我感到自己和年轻人确实有代沟,因为我只是想到包公铡美案里面的陈世美。他考取了功名,拥有了荣华富贵,却派人去杀妻小。宋思明没有这么丧心病狂,但他们是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呢?
女儿,为了小鹏这样一个不再爱你的男孩子,你没必要伤心哭泣了。即使要哭,也不能沉迷太久。任何事情,都要朝远而大的方向看,你应该为清除了一个人生道路上即将到来的真爱的障碍而开心。
这个时代既很好,又很坏。有时,我走在街上,看到那么多年轻姑娘的脸庞,尤其是看到在人群中哭泣的女孩时,总是想,这些姑娘拥有世界上最美丽的皮肤、服饰,然而她们所要遭遇的,也是这个时代带来的最复杂的变化。
你会遇到,我的女儿,因为这个时代有最灿烂的诱惑,你的伴侣也会遇到。你的姐妹和闺密,她们都像我的女儿一样,统统会遇到。
没人能够逃脱时代,只能鼓起勇气跑赢时代。当你们擦干泪水,变得勇敢坚强以后,会发现,原来这个世界,没有失望的冬天,只有希望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