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后来得之不住地想，那天真的疯了，才会做出那样的事，现在的卫家齐对她来说是个危险人物，当初的那一切离两个人都已经渐行渐远了。
    好在后来两人再也没有机会见面，叶仰之也没有进一步地兴师问罪，可是在心中她还是忍不住想，那一天的自己是不是犯下了严重的错误。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自那天之后，得之倒是和殷其雷正正经经地约会起来，跟他那样的人在一起，可以让她什么都不去想，只要快乐就可以。她知道他另有目的，只是看不出为了什么，她曾经想等着看出点端倪，但是时间一长连她也没了耐性。得之不相信殷其雷会坚持太久，因为那不是他的做派。
    他的名声确实不太好，这样的花花公子好像烈酒，只需轻嗅酒香，甚至不需要浅尝，便知道切不可贪杯。他这样的男子根本不用用心去爱就可知道会让人痛彻心扉，你在他心里不过是一出纪录片，那些欢笑泪水等不到他回头看一眼就已经泛黄，实在不值得浪费时间。
    也曾在别的地方见过他，一群人众星捧月，其中几个她认得是城中著名的公子中的公子，身边都有各自的女伴，妖冶艳丽，许多是电视上常见的熟面孔，真真的如花美眷。殷其雷身边也有各*子，都似钻石般亮眼，自己这样的资质实在算不得什么，美貌似周子絮不是都成了他的旧爱，空辜负了这些似水流年。
    她没有妄想会成为浪子的最后一个情人，对于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大概是这样的态度也让殷其雷觉得有趣，于是跟她玩下去，不知疲倦。
    那天，他在夕阳下微扬起侧脸，声音轻快，似乎带着一丝光亮，“我们去做点运动可好？”
    得之一时误会了他的意思，于是愣在那里，脸上滚烫。
    殷其雷不禁做头疼状，“叶小姐，思想不要这么复杂好不好？”
    她觉得不自在，迅速回嘴，“我哪有？这么冷的天，做什么运动？”
    其实是去打壁球，健身会所装修精致，环境舒适优雅，号称高负离子环境，训练室的门口私人教练已经等候他们多时。殷其雷穿一身白，倒是真有点皎如玉树临风前的味道，得之看着他不住点头，笑意浓浓，“我不得不说，你穿白色也很好看。”
    “更像小白了？”
    “小白哪有你好看。”
    得之成功地看到他有些无奈，大概没女人在他面前是这个样子，心中很是得意。
    殷其雷确实是没见过这样的得之，她穿粉红色连身网球裙，像一朵花在他心中悄然绽放，无声无息。她身上有隐隐的香气传来，很普通的Adidas运动香水，可他却觉得有种另类的甜香，像是孩子的小嘴，亲在面颊上。
    教练很耐心地指导得之，“叶小姐，第一次练习时间不宜过长，二十分钟就好。”
    她偷偷望了殷其雷一眼，他脸上有藏不住的笑意，她一时气闷，不以为意地对教练说：“我还好，我想多练练。”
    结果自食恶果，第二天醒来骨头像散了架，连爬都爬不起来。
    殷其雷却在大清早约她吃甜点，经不住美食诱惑依然爬起来赴约，见到他忍不住抱怨，“都是你，害我今天腰酸背疼腿抽筋，差点起不来床。”
    他微微翘起嘴角，对她绽放出一个招牌式的笑容，“大小姐，你这样的表述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
    得之重重叹了口气，好像对他很无奈的样子，“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误会。”
    他脸上依旧是那样的笑意，有点像青柠朗姆酒，甘醇无比，可是终究会醉。

    第十一章（2）
    那是一间小小的蛋糕店，店址偏僻，味道出奇正宗，得之吃掉一整块黑森林，一大碗牛奶红豆沙，还眼巴巴地望着人家正在制作的蛋挞。殷其雷觉得有趣，“我真的想知道，你的牙是怎么保存到现在的，不容易，真的不容易。”
    “我只不过贪恋这一点甜罢了。”声音里面有一丝怅然若失，随后却又笑起来，明媚鲜艳。
    她笑得开心，可这样的笑容让他觉得刺眼。她时常有这样的时候，明明面对着他，笑容却仿佛在别处，这样的如花笑靥并不是因为他，而是为了心灵深处某个模糊的阴影。
    他心里像是装满了碎冰，尖锐的疼痛和寒冷。得之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不对劲，一时间两人无语相对，只有刀叉同餐碟接触的声音。她并不去猜想他忽然变脸的原因，因为那不关她的事，他和她并不是在按部就班地交往，而更像是一种试探，像是两个人的游戏。
    她叶得之不过是在等一位结发牵手的人结结实实走过余生，这个人出现过，又离开，让她用了七年时间来忘记。她心中明白，殷其雷也许不会是那个人，在红尘里面翻滚那么久，没有人会相信一名浪子会进化成良人。
    她实在没兴趣研究他的喜恶。
    两个人都觉得这个假日的早上十分无趣，只是表面上还应付着对方，言笑晏晏。好在殷其雷突然有公事需赶回公司去，得之心中长舒一口气，在车上笑着问：“又是什么奇珍异宝？”
    他面色平静，“我的鉴定专家说，有人拿着家传瓷器上门来，说是汝窑。”
    得之大吃一惊，“哈，名瓷之首，汝窑为魁，全世界也不过六十七件半而已，若有半件在手已是举世瞩目，的确是无价之宝。”
    他点了点头，“那确实是珍品，但并非无价，即便稀世珍品，也是价高者得。”
    得之声音绵软，却透着劲道，“我看未必，有些东西人家不想卖，天价也是无价。”
    殷其雷扑哧的一声笑出来，语带讥诮，“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原来你们女人都相信，无一例外。”
    得之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半晌，终于还是保持沉默。
    两人一路无话，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她并没有想太多，殷其雷这样的人物，断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那一点点的喜怒无常其实完全可以理解，于是并没有将他后来的冷淡放在心上。
    萧玲玲看到他送她回来，当晚就抱着红酒瓶子过来找她八卦，可是得之一口咬定没什么，萧玲玲觉得让她开口实在是件困难的事，于是对着酒杯感叹，“有这么个*在身边，你还是好好把握吧。”
    得之不停地吃薯片，摇着头道：“宁可错过，不可爱错，我的心觉得他亲切有趣，我的头脑却告诉我这样的人不可以太靠近。”
    玲玲长叹一声，“害怕做错，于是错过，这世界上好像没有什么不让人扼腕叹息的。”
    错过一个人不过是一声叹息，而爱错一个人却会是一生纠缠，哪个更痛苦，似乎不言而喻。
    玲玲摇着头补充，“你就是胆小。”
    她真的是胆小，胆小到了没有勇气听完卫家齐的表白，明明知道他要说怎样的话，可是自己只会逃避，仿佛只要这样，就可以不用面对他，不用面临这样的抉择——回到过去，还是挥别过去。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可是力不从心。
    好在日子也不是乏善可陈，总有一些东西、一个人可以慰藉我们千疮百孔的心灵，可以让我们觉得这个世界还有那样一点甜，让人忘记苦涩。

    第十一章(3)
    喝了那么多酒，第二天早上她却很早就醒来，躺在床上看天色一点点亮起来。早上的天空阴云密布，天际一抹青色。雪从昨天傍晚便下个不停，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大雪，似乎都听见了积雪将树枝沉沉压住的声响，压抑得紧，到清晨时分雪才稍稍小了些。
    下床拉开窗帘正好是云破日出，无数道光柱射下来，光亮不强却很是明媚，在这样的季节，这一点点光更显得弥足珍贵。
    她深吸几口气，强自打起精神，去卫生间洗漱，电话却在这个时候响个不停，得之无奈，只得含着满嘴的泡沫去接电话。不想却是殷其雷，她以为这个人再不会打电话来，于是很诧异，“怎么会是你？”
    “怎么不会是我？你起床了？我们一起去喝早茶？”他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愉悦，完全没有受到昨天的影响。
    得之含含糊糊地说，“我今天有约……”
    “只是一顿饭的时间都没办法留给我这个酒肉朋友吗？”声音装成可怜兮兮的样子，透着一股玩味似的期待。
    她差点笑出来。原来他还记得，那天他问他现在可不可以算是她的朋友，她一本正经地说，“你当然是我的朋友，典型而又标准的酒肉朋友，因为我们除了吃喝玩乐好像没干什么正经事。”
    而殷其雷则是认真异常地对她眨眨眼，“你肯让我对你做点正经事吗？”
    现在想来还是觉得可笑。跟他在一起是真的轻松自在，如果十年前，她一定认为自己爱上了这个人，可是现在她却有点胆怯，只想不住地提醒自己，亲爱的，真的，那不是爱情。
    她声音迟疑，“只是吃早茶？我中午约了人，可能没时间。”
    殷其雷声音还是饱含笑意，“只是早茶而已，不是要吃了你。”
    她居然无语。对于他，得之近来总有些哭笑不得，这个人在她面前不按常理出牌，他对她另眼相看，这不知道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
    得之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样生鲜滚烫的早餐了，一碗鱼片粥喝下去从头暖到脚。她喜欢这间广东茶楼，金黄色的装潢，俗气却温暖，有种小幸福在心中慢慢升腾，不自觉吃了很多，虾饺、凤爪，每一样都精致到让她爱不释手。
    殷其雷慢慢吃着面前的状元及第粥，不时望着她微笑，“你一向这么能吃？”
    “那是，我一向暴露本性，好让别有用心的人知难而退。”
    “真正用心的人，无论怎么难都不会退却的。”
    得之装作没听见，一个劲儿地夸赞叉烧地道。殷其雷看着她眼角眉梢流露出的孩子气，不禁出神，她身上有种气息让人爱不释手，不自觉被她吸引。
    离别时分殷其雷询问：“你下面不是有约会，我送你去？”
    得之怔了一下，随即点头，“好。”
    吃饱喝足，心情完全放松下来，她懒洋洋地问：“哎，怎么再也没见你开那辆车？”
    “怎么？你喜欢那辆？”殷其雷笑，“我一向不喜欢司机开车，架势十足，累个半死。”
    “哦。”得之点头，十分理解，怕是出入美女香闺不好叫司机等待吧，不住偷笑，先前那种忐忑已经消失殆尽。
    她跟人约在一家私房菜馆，这一片区域是出了名的清静，路两边树木高大，静谧无声。两人刚刚下车，却看见有车在他们身后停下，卫家齐从车上下来，见到两人并不讶异，目光稍转落在殷其雷脸上，只是礼貌地点头，然后笑着对她说：“得之，这么巧。”
    得之努力微笑，“这个世界有时候真小。”
    殷其雷望着眼前的两个人，笑容渐渐凝固，思绪仿佛回到某个早晨，他看见她脸上的笑容和眼神里巨大的空洞。
    眼前的两个人，明明是所谓的天作之合一对璧人，可是，可是……殷其雷忽然让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不得不匆匆告辞离去。
    他不敢回头看。想起小时候在大姐那里看到的那句话：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真是的，如斯深情，天为谁春？
    他只觉得自己马上要打一场恶仗，在这场战斗里，对手异常强大，他并没有必胜的把握，甚至不知道参与这场战斗是为了什么，可是他没办法，他不能退缩，只能挺身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