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我独坐在此，看着远处奔跑欢叫的我的孩子，忍不住还是想起，从前还是青春年华的时候，那样的随波逐流，那样的少年风流，还有如今只能空空幻念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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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朝，长安城里最大的青楼琉榭阁里。这年，晚冬，我不过是个刚进阁的姑娘。

“姑娘，莫拨弄那些红豆了……来看看这阁里的秦妈妈替你准备的后日登台献舞的衣裳吧。”是我的丫鬟弄影的声音。

我自窗外收回视线，又将手里紧紧握着的红豆放在那琴案上的木格里。回身，一转头就看见弄影那期待的神色，眼里皆是希翼，看她这神色我失笑，便也想看看这琉榭阁的妈妈为我准备的到底是怎样的衣裳了。

“姑娘，自咱们来了这琉榭阁，你整日不是看着这木格里的红豆发呆，就是默默不语，也不看看那些姑娘们把咱们欺负到什么份儿了。”弄影一边忿忿的说着一边把我推到床前让我看看那舞裙，又顺手将桌旁的暖炉拿近了些，似是知道我的手刚才在窗前吹的冷冷的。我冲她灿然一笑，谢她想的如此周到。

然后，就看到了那摊在床上的衣裙，伸手拿起，触手丝质柔柔的，似有些温暖在心。连面纱都是月牙色的，看着它，就像一片月光流泻在眼底了。看着它我的心底就一片欢喜，真不知，若穿起来是怎样的浮光掠影啊。想这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琉榭阁果然是不同的。

一时间，因这衣裙有些恍惚，半晌，才忆起方才弄影的话，于是，答道：“弄影啊，你没听过那句诗么?‘玲珑色子嵌红豆，刻骨相思知不知’我就喜欢上这相思豆了……至于那欺负么，我们是新来的啊，自然是会受人排挤的啊，慢慢就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我看着她依旧不满的眼神，安抚一笑。其实，弄影那些所谓的欺负我是知道的，不过就是给我们送来次等的胭脂水粉，凉了些的饭菜，还有些伤不了人的冷嘲热讽罢了。我可以不在乎，不过，却是伤着弄影了，可我也没法子，只有叫她忍着点了。

“姑娘，您不觉得委屈么？”弄影撅着小嘴，一脸的不值，那双清亮的眼此刻雾气迷蒙的看着我。

“不，”我抚着她的发，含笑道，“说起来，现在的生活比起在江州要好的多了，至少，我们都好好的活着。”进这琉榭阁已有好些日子，仍还依稀记得娘得临终前的话语：“晗儿，你爹…...他随军打仗都有两个月了，也没有…...也没有捎个信回来，怕是......”娘哽咽着，像是说不出话来，一脸凄切，眼里涣散的尽是悲凉，似是用尽了气力，才续道，“晗儿，娘……娘本不该和你说这些的，可…...娘这病......想是不行了…....你记着，不管你以后做什么，只要你…...只要你觉得心安…...觉得快乐，觉得安宁，就好…...”

那晚，娘就不在了，江州府偌大的宅子里，飘摇的都是那空灵的白幡。宅子里的人都走光了。是啊，谁还愿意留在这破败的府上呢。只有弄影还在，以前她是我的丫鬟，如今，便是我的亲人了。我不知道那些如我一般遭遇的女子是如何在这乱世立足的。也不知这汉匈纷争要到何时才能终止。我只是想离开这个连空气都弥漫着悲怆的地方。

数日后，我和弄影站在了繁华锦绣的长安街道上。我知道在这里，看不到边关的寂寥，看不到离人的悲苦，有的不过是秦楼楚馆的笙歌，不过是天子脚下的安宁。

还记得那琉榭阁的妈妈在我初进阁的时候，问我，为何要自愿做这青楼女子？我只淡笑，用手拂开额前被风吹乱的发，叹道，只要能活着，做什么都好。这阁里的妈妈说，我年岁小，可心性过于素淡了，言语却也不多，那就叫言兮好了。从那以后，在这琉榭阁里，便只有言兮姑娘了。这世间，就再无那个在边关江州府里长大的箬晗了。

不管做什么，只要安宁，快乐就好。我记得娘是这样说的。秦妈妈说，我是新来的，所以还没有将我的消息透漏出去。又说替我排了一出舞，我嫌那舞过于艳俗了，实在是不配那套舞裙，所以请求妈妈让我自己排一出舞来跳，那妈妈迟疑良久，却也还是答应了。日日穿梭一样的过，登台的日子转眼就到了。

自此，长安城的人都知晓这琉榭阁里有个从未露面的言兮姑娘今晚要登台献舞。

“小姐，妆都好了，您看看吧。”一群阁里的仆妇们在我脸上摆弄了好久，终是化了个妆。

弄影说着，便一手执着铜镜，一手替我拢了拢刚穿上的舞裙的裙带。我看见那镜里的人轮廓并不十分清楚，隐隐绰绰的，可妆容却似那牡丹盛开一般的华美。衬得那着月牙色舞裙的身形越发得美好了。

“弄影，这胭脂涂得太多了吧。”我并不很喜欢这妖娆的样子。

“可小姐，今日这舞…...总之，妈妈说你可不能再像平日那样的素淡清冷了。”

有这话？那便算了，说起来这舞却也不是跳给我自己一个人的。